北极甜虾

【翔松】我的

 

  • 当搭档情也无可厚非

 

  • 是时候换一个贡具人了

 

  • 灵感来源于上上上一场赛后采访

 

 

01

 

2020年春季赛的某个夜晚,林伟翔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头顶是莹绿的海水,脚底是碧蓝的天空。

 

梦都是相反的。

 

 

——“但是也不用为了证明这句话就把我倒吊在树上吧?”

 

 

林炜翔大头朝下,看着自己的视野中被倒置的世界,奋力挣扎了两下。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提起,竖着靠放到了树干上,接踵而至的是脑部的血液回流所带来的眩晕感。

 

可以,这梦很真实。

 

“Surprise~年轻人,喜欢这个充满活力的开场方式吗?”

 

林炜翔揉眼睛的手顿住了,他往前看去,一件灰蓝色的尖帽斗篷,被裙撑撑得像茶壶肚一般圆润的裙摆,背后是四只透明的翅膀。

 

这我太熟悉了。

 

林伟翔心想,

 

你是重做之后的莫甘娜,设计师终于想开给你换了套软妹风的皮肤。

 

 

02

 

“你是仙女教母。”

 

他毫不犹豫的肯定道,“我在刘青松看的动画片里见过你。”

 

“对,没错,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胖仙女飞到他身侧,随手用仙女棒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亮闪闪的波浪,“是我,我带来神明的旨意,来帮你一点小忙。”

 

她取下兜帽,朝林炜翔眨了眨眼。

 

……

 

……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金贡的脸?”

 

林炜翔看着自己面前plus版本的胡茬和黑框眼镜,刚刚清醒过来的大脑出现了再次眩晕的征兆。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队内上单的凝视。

 

“梦境来源于现实,是现实生活的部分复刻,并不能凭空创造,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无能为力,”仙女教母无奈的摊了摊手,绕着林炜翔飞到了他的另一侧,“不过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试着换成现实中你其他经常见到的人的样子。”

 

说着她戴上兜帽又取下,果然换了一张脸,林炜翔目瞪口呆,

 

“我没有想到王八女装是这个样子的……”

 

“那这张呢?”

 

“战马就算了吧……”

 

“这张?”

 

“这是我老板……”

 

没办法,仙女教母只好又换了一张,

 

“这次总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林炜翔迟疑道,“就是,你们仙女……应该没妈吧?”

 

“不,我不是骂人,我只是单纯的询问,就,如果这个人知道你让他被动女装的话……虽然是梦里,但应该也会问候一下你家里人……”

 

“……”

 

仙女摇了摇头,用没有拿魔法棒的那只手轻拍了一下脑门,再次戴上了兜帽, 

 

“好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这是最后一个了。”

 

 

03

 

等她摘下兜帽,林伟翔沉默了。

 

“怎么样,这张可以打多少分?”

 

仙女教母提起裙摆,左右转了转,前后欣赏着自己美妙的身姿。

 

林炜翔先是露出了一种刘青松看见香菜时的表情,接着从喉咙深处翻腾出一声干呕,

 

“三分……”

 

“再见我走了,”林炜翔翻身开始顺着树往下爬,“我不想再看见这张脸,顶不住……”

 

“哎等等等等,别急啊,”胖仙女飞速换回了第一张金贡的脸,绕着正像树袋熊一样趴在树上的林炜翔焦急地上下飞舞,而林炜翔却置若罔闻,继续龟速又坚定的往下抱着树干往下滑着,

 

“你听我说,你现在先低头看一眼你在哪里,再决定要不要爬下去。”

 

林炜翔顿住了,他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高树所生之地是这座孤岛唯一露出水面的土壤,岛屿四面环水,再往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汪洋,而脚下是绿到诡异的海水,偶尔上升的暗流还会翻起鱼虾死去的尸体或者白骨,在浅层的海水上静静漂浮。

 

林炜翔龟速又坚定的抱着树干爬回了原处。

 

 

04

 

见状,仙女教母舒了口气,把手中的魔法棒上看不见的灰尘抖了抖,收进袖子里,

 

“好了,好孩子,现在我们可以来好好谈谈了。”

 

“我有个问题,”林炜翔举起了手,“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谈话地点。”

 

“哦,我以为你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仙女教母把两只手拢在心口,夸张的感叹道,“如果不是你跟你的室友坚持要在睡觉前二刷Life of pi,我想我们本可以在你基地的客厅里完成一次体面的谈话。”

 

“我说过,梦境是现实的部分复刻。”

 

仙女教母笑的意味深长。

 

但由于她现在用的是金贡的脸,所以你可以理解为,

 

金贡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

 

所以很自然,林炜翔没有感受到来自于金贡的这种意味深长。

 

这不怪他。

 

想想看,你能严肃的面对女装金贡意味深长的笑容吗?

 

 

05

 

“所以你要来帮我什么忙?”

 

林炜翔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你遇见大麻烦了,”仙女教母凑近他,压低了嗓音,“二十年来最大的麻烦,如果不解决,你的结局一定会很惨、很惨、很惨……”

 

她张开手臂,像是被渔夫从带有所罗门锡印的瓶子里放出来的魔鬼一样,每说一句很惨,就涨大一倍,最终整个人漂浮在林炜翔的头上,张牙舞爪的恐吓他,

 

“你会……懊悔终生。”

 

林炜翔打了个激灵,往后缩了缩腿,

 

“有多惨?”

 

仙女教母面目狰狞,

 

“比你变成鱼酷活力清江鱼,每天都要被迫游15公里,或者变成鲨波浪型田园薯片,被喜欢吃干脆面的人捶碎了再吃还要惨!”

 

“……”

 

林炜翔转过身,再次龟速又坚定的顺着树干往下爬去。

 

“呃,你要干什么?”

 

仙女教母措手不及。

 

“梦境是现实生活的部分复刻——我去告诉经理让他下次少接这种奇奇怪怪的广告!”

 

他悲愤的抗议道,然后没爬两步,就被重新提回了横着的树杈上。

 

“回来,”仙女教母变回了正常的大小,不悦的清清嗓子,“咳——冷静点年轻人,我还没有说完,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也很简单,我正是来帮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仙女教母怜爱地看着他,连背后的翅膀都闪烁着慈祥的圣光,

 

 

“上帝总是偏爱那些不太完美的孩子。”

 

 

“……”

 

林炜翔心中再一次浮现出转身离开的念头。但他忍住了,在明知道自己无路可走的情况下。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仙女教母闭上眼,抽出魔法棒,放在林炜翔的头顶,“如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出你所居处你的所有物,不可有欺瞒,不可有遗误,只要你说出来,自此神就保佑你。”

 

林炜翔呆住了,

 

“我、我的东西?这要怎么说?那也太多了吧……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的床,我的电脑,我的键鼠,我的剃须刀须后水,洗面奶毛巾牙刷口罩碗筷……不都是我的……别搞我啊,这怎么说的完?”

 

“嗳~”仙女教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然不是这些,我要问的是你所遗忘的当中最珍贵的,是你最珍贵而被遗忘者……先别急着回答,好好想想,答案就在眼前,”

 

仙女教母诱哄道,

 

“只要你说出来,只要你想得到,就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06

 

第二天,林炜翔在饭桌上发呆。

 

队里刚起床的第一顿饭,也就是中午那顿饭,一般都是一起吃的。

 

他梦醒的时候看了眼表,凌晨四点半,实在是太早,离他睡着的时间也太短,于是他没有选择立刻起来,而是在床上玩手机玩到七点左右,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清清静静的一觉睡到了中午。不过两段式睡眠的感觉着实没有一个长觉来的痛快,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前段时间高天亮是那个精神萎靡的样子。

 

的确是不太好受。

 

爱抚劈叉的早饭很养生,除了有客人来的时候,基本都是粥。以至于在这个众人都不甚清醒的早晨,围绕着饭桌的只有一片呼噜噜的喝粥声,茫然中透露着一丝放空,像是森林深处一堆脑袋挤着脑袋,绕着水洼围成圈喝水的豚鼠。

 

为了不掉队,他端起粥碗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加入了这种呼噜呼噜,神思却依旧放飞天外。不经意看见对面埋头苦吃的金贡,林炜翔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于是他用一种很飘渺的声音说到,

 

“金贡,你以后不要穿灰蓝色了,你穿灰蓝色不好看,显胖。”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是不受控制的,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突然间,豚鼠们呼噜呼噜的进食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高天亮放下碗跟金泰相一起猛咳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金贡和坐在他斜对面的刘青松同时变了脸色。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热烈。

 

“咳……咳咳……啊林炜翔你怎么早上杠起床就恶心人啊,还说这种话,真是个gdx啊……”

 

作为队内唯一的已婚人士,金泰相率先站了出来打圆场。

 

没想到林炜翔完全不领情,甚至是条件反射的对喷了回去,

 

“你闭嘴吧,一个女装还没有金贡好看的废物,看你穿裙子我都要吐了,还在这哔哔个啥呀……”

 

金泰相:???

 

我是在帮你大哥?

 

刘青松的脸色更难看了。

 

“咳,”高天亮顶住压力,给林炜翔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翔哥,吃菜。”

 

实则在桌子下面猛踩林炜翔的脚,暗示他闭嘴。

 

“不用了,”林炜翔嫌弃的把碗往旁边挪了挪。都是同辈,大男人夹什么菜,扭扭捏捏的。不过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刘青松有起床气,硬币哥离王八有点远,再三权宜,只能祸水东引,

 

“你给金贡夹吧,他吃的多。”

 

高天亮:……

 

刘青松的脸已经绿的跟桌子上那盘上海青差不多颜色。

 

 

恰巧战马吃饭太早,这会儿摸着肚子逛过来,想再蹭点东西吃,左顾右盼,相中了一碟包子。

 

“哎松松,帮我夹一下那个叉烧包。”

 

刘青松没有说话,伸出筷子,稳、准、狠的一筷子捅进了叉烧包里,然后把筷子竖起来,递给了战马。

 

就仿佛那不是包子,是哪个忘恩负义新找了姘头的婆娘的肚子。

 

 

07

 

在场所有的豚鼠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力震慑住了,一时间噤若寒蝉,整个餐厅只能听见他们争先恐后飞速扒饭的进食声。

 

陈如治啃了一口包子,意外的四下看了看,

 

“哇,我们今天的状态好像还蛮不错的,嗯,好,那大家继续保持,等下打训练赛的时候就拿出现在的劲头来打。”

 

说完就挥舞着拳头作打气状的走了。

 

战马一走,桌面上五分之三的人松了口气,腰背迅速的塌了下去。

 

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吭声,却不得不被迫沦为风暴中心的金贡也终于有机会拍了拍高天亮的手,

 

 

“小舔,你踩到我的脚了。”

 

 

08

 

“哎,没关系的,”金泰相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安慰着忧心忡忡的小王八,“我跟我老婆也是这样的,就我看女主播、送礼物,是真的我喜欢看美女吗?其实都是节目效果,主要是为了看她吃醋……”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选金贡,”金泰相把擤鼻子的纸团成团丢进垃圾桶,“我以为他至少会跟我一样看个女主播什么的,啊~但是这也不好说啦,你看今天早上,用贡具人不是也有奇效……”

 

“就像我的中单塞拉斯!”金泰相猛地拍了下大腿,“虽然看起来可惜,但如果你们让我在比赛上选一把的话,肯定跟这个是一样效果的!”

 

“不是,”高天亮隔着耳机揪起了自己过长的刘海,“你塞拉斯的这件事情我们等等再谈,主要是……我才十九岁,我还年轻,我还想再打两年,我不想在担心完下路恩断义绝之后继续担心上辅反目成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唉,孩子能不能稳定点,让妈妈少操点心……”

 

说着说着高天亮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不行,我还是要去提点提点翔哥,路子不能走窄,一定要走到光明的大道上来。”

 

 

09

 

冠军打野在洗手间gank到了自己要找的对象。

 

爱抚劈叉的洗手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地方。

 

这里发生了太多故事。

 

很显然,今天也不例外。

 

高天亮找到林炜翔的时候,他正在认真研究比对着高天亮的牙膏跟自己的不同。

 

“哎,王八,你来看一下,你这管牙膏是不是之前我买三根送一根牙刷的时候买的然后你直接拿去用了?”

 

高天亮伸出去的手愣在了半空中,

 

“是、是啊,怎么了?”

 

“那我拿走了,”林炜翔把牙膏放在小王八面前晃了晃。

 

“……变态吧你,我用了一半的!”

 

“那有什么,那也是我的,”林炜翔自言自语的转过了身,“性命攸关的事情,你不懂。”

 

等到他完全转了过来,高天亮才看清楚他另一只胳膊下面也夹了个东西,

 

“这又是什么?”

 

“啊?”林炜翔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翻翻捡捡,“这是我去年借给战马的晾衣架,他一直没有还我,但现在我得拿回来。”

 

“……”

 

“算了,”高天亮说给自己听,“正事要紧。”

 

“翔哥,你应该知道有个人生哲理叫做做人不能半途而废吧?”

 

“嗯?”

 

林炜翔用鼻音轻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听到了。

 

“不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艰难,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有多么难以克服,我们都不应该轻言放弃,对吧?”

 

“嗯。”

 

“那你对于自己最近对金贡的态度怎么看?”

 

“嗯……嗯?”

 

高天亮话锋一转,打了林炜翔一个措手不及,他蹲在地上,茫然的抬起了头。

 

他很想问这个人生哲理跟我最近对金贡的态度有什么关系,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是,他承认他这种问别人要自己之前给出去的东西的样子,很不男人,可这也并不能解释高天亮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等等,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王八是队里的老阴阳师了,今天看到他做了这么不男人的事情,他一定是来内涵他的,这句话一定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只是他还没有品到而已。

 

想到这里,林炜翔把身体的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上。

 

另一边,高天亮看着林炜翔忽明忽暗、风云变幻的神色,心中也惊疑不定,他心想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于是催促道,

 

“别不吭声啊翔哥,你倒是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炜翔皱起了眉头,他问了,他又问了,他连问两遍是什么意思,我就知道这句话不简单的,他一定是在等我的回答,好从我的答案上找到突破口来嘲讽我,不,我不能给他机会,但我真的能嘴的过他么?唉,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啊……

 

林炜翔想到他昨天噩梦的主人公,一切问题的根源,终于忍不住悲愤道,

 

“都怪金贡,他真是个恶毒的小仙女!”

 

高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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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硬币哥,我就说这里面有问题!

 

 

众所周知,“恶毒的小仙女”这种形容,一般都是跟“讨厌的臭居居”、“不理笨蛋”、“你要讲道理,还是要我”一起,作为情侣聊天的高频词汇出现,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所有不对劲中最不对劲的事了!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只手幽幽地搭上了高天亮的肩。

 

“借过。”

 

高天亮被吓得猛地一颤,回过头,发现是不知道在他们后面站了多久的刘青松。

 

山顶洞人的头发已经长到快要遮住眼睛,只是眼睛虽然能遮住,却遮不住刘少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寒气。

 

刘青松一步踏进了厕所,然后当着两个人的面,“唰——”的拉上了隔间的门。

 

 

也震掉了墙上挂的毛巾。

 

 

10

 

其实刘青松也不是真的蠢到以为林炜翔是对金贡有意思,更没有像金泰相以为的那样觉得林炜翔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吃醋。

 

以他对那条狗的了解,林炜翔应该是有事情瞒着他。

 

这种感觉就很不舒服,有点介乎于“他居然有事瞒着我”和“他居然敢有事瞒着我”之间的感觉。

 

要知道,林炜翔平时在他面前基本上藏不住什么心事,往往他还没有问,这人就忍不住在自己面前反复刷存在感,恨不得把“快来问我啊”这五个大字写在脑门上,连换件新外套都要来他眼前晃一晃,直到他就这件外套展开骂个两百字,才心满意足的走掉。

 

所以说如果这条傻狗真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应该不是件小事。

 

当然了,如果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林炜翔真像金泰相说的那样,是用这种无聊的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那他只能说他真的该众筹换个脑子了。

 

 

11

 

刘青松无意识的按着指骨,盯着电脑屏幕,边发呆边想七想八。桌子上是刚倒好的热水和已经抠出来的药片,年节过后的过敏好的差不多了,脸颊两侧和脖颈上的红斑都陆续褪掉,只剩额头上还有一小片红着,不过刘海一放,也看不太出来,再抹几次外用药,等到下次比赛的时候,应该就能全好了。

 

只是从他倒了水开始,隔壁的人就隔三差五的瞄他一眼,刘青松虽然没有正面理会,余光却瞟得心烦。

 

“干什么?”他终于耐不住先开口,转过去蹬了一脚林伟翔的电竞椅,“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呃……”林伟翔顺从的滑走了一点,看上去有些纠结,“那个,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不然我倒水干嘛?”

 

刘青松反问。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药不是要按点吃吗,你再等会儿时间过了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也不能直接用开水冲吧?”

 

“啊,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林炜翔看见他不耐烦的样子,默默地缩了回去。定时提醒他吃药还要挨骂这个活,整个基地也就林炜翔肯做,从刘青松过敏开始,任劳任怨干到现在,间或还要忍受他因为过敏的瘙痒和连败的郁闷一并而来的坏脾气,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够仁至义尽了。

 

刘青松话说出口也有些后悔,良心偶然发现,升腾起点不多的愧疚感。

 

于是这次换成他隔三差五的往旁边瞄一眼,看林炜翔单手抱着膝盖,一大只蜷在椅子里,不知道是在委屈还是在发呆。

 

刘青松心里为数不多的那点良知又小小的刺痛了一下。

 

他是有点有恃无恐的任性了。

 

正当他在考虑怎么找个话题把这一页翻过去的时候,林炜翔转了过来,刘青松赶忙坐正,装作自己并没有在看他的样子。

 

“你的药还不吃啊?水都要凉了。”

 

刘青松这次没有拒绝林炜翔的关心,很听话的说道,

 

“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喝吗。”

 

说完就抓起桌子上的药片一把放进了嘴里,然后拿水冲了下去。

 

“太好了!”

 

林炜翔坐在椅子上,开心地滑了过来,

 

“你喝完了吧?”

 

“喝完我就把我的茶杯垫拿走了啊,”

 

“你也是,下次急着吃药就别倒那么热的水了。”

 

“还要再垫个垫子。”

 

 

刘青松觉得自己今天一天pin的问号比自己打比赛一年pin的都多。

 

傻逼AD,****。

 

 

但是很显然,林炜翔并没有听见他的心声。

 

因为他很快就转向了下一个阵地。

 

林炜翔两只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在地上试探了几下没有找到,干脆光着,然后奋力的朝目标滑去,

 

“硬币哥,放下!那是我的可乐!我的!”

 

 

12

 

大聪明,是你。

 

 

13

 

到了晚上,刘青松比其他人早结束了一会儿,等洗漱完,就发现楼下还开着游戏在门口堵他的林炜翔。

 

“那个……”

 

林炜翔再次踌躇着开口。

 

“闭嘴。”

 

刘青松拍打着脸上的精华,言简意赅。

 

只差把“生人勿近”和“莫挨老子”八个大字刻成章印在睡衣的正反面上。

 

“不是,我有正经事要说。”

 

林炜翔跟在刘青松后面,态度诚恳,

 

“虽然我知道这听上去挺离谱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解释完。”

 

刘青松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心说现在想起来坦白从严了?面上却不显,丝毫没有让身后的人跟进门的打算。

 

“五分钟,快放,放完我要去睡觉了。”

 

他靠在门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米七的身高站出了两米的气势。

 

“其实就是之前有次出去比赛么,晚上我跟金贡一起去逛商场……”

 

林炜翔也没有拖沓,直接开门见山。

 

刘青松心头一动,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好,这故事的源头还挺源远流长的,想不到你们俩从那个时候就有事情瞒着我了。

 

“……我跟金贡一起去逛商场,然后路过生活用品店,你不是吐槽酒店的枕头太不符合人体工学,让我帮你捎了一个颈枕么?”

 

“就那个灰色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刘青松皱起了眉毛,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林炜翔看他没说话,以为他忘了,十分热心的掏出了手机,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支付宝账单上有。”

 

 

“来,我给你看。”

 

 

14

 

“是这样的,”林炜翔一边解释一边紧张地打量着刘青松的表情,“你能把它先还给我一段时间不,我可能要派上大用场。”

 

“先说好,我不是抠门啊,我用完就还你了,你……”

 

 

“嘭——”

 

 

话刚说了一半,卧室的门在他面前重重的摔上了。

 

林炜翔不死心的趴在门上狗狗挠门,

 

“哎,不行的话你把钱转给我也行啊,”

 

“转给我就是你的了,”

 

“我给你看一眼多少钱……”

 

“哦,29.9……二十九块九!只要二十九块九,你就能买来这个枕头的永久使用权……”

 

 

又过了半分钟,门开了,

 

一枚枕头直冲着他的脸砸了出来。

 

“带上你的枕头给我滚。”

 

然后门被重新摔上了。

 

 

15

 

到了晚上,林炜翔再一次来到了梦里。

 

他把白天搜罗来的东西一字排开,一股脑放在树枝上,

 

“仙女,都在这里了,再有就是金贡借了我没还的厕纸了……”

 

仙女教母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路子走偏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变出一把金色的小斧头,猛地朝林炜翔所在的树干砍去。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怎么一言不合就砍起来了!”

 

林炜翔面色惊恐的看着树枝接口的断裂处,接着就脚底一晃,于是赶忙蹲下来降低重心。

 

“别担心,”仙女教母勤奋地挥舞着小斧头,“离砍断还有几天,我只是在用这种方法提醒你时间的流逝,所以请尽快想点靠谱的答案,不然我怕有人会被你活活气死。”

 

“我看答案找出来之前我就先被打死了!”

 

林炜翔痛苦的把带来的东西一个个扔进海里,又想起今天找刘青松要了两次东西虎口拔牙的自己,

 

“当时那个门板离我的鼻子只有0.01公分,但是半分钟之后,一枚枕头代替它砸中了我,因为我惹怒了刘青松。虽然本人生平惹怒过刘青松无数次,但是这一次,我认为是最傻逼的。”

 

“所以你说的不找到所有属于我的东西就会有大难临头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不是很重要的话就放过我吧,我真的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东西了……”

 

仙女教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飞到他身边,

 

“你确定?”

 

她把斧头插在树上,撑着斧头飘了起来,神色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是与生命安全无关,严格来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会懊悔终生那句话,是真的哟~”

 

“所以放弃吗?”仙女教母飞速地转了几圈,又凑到他跟前,“放弃的话也很简单,现在让我砍下去就好了,记忆消除,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我……”

 

林炜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哪个地方慌慌的,他看着仙女教母缓缓把金斧头拔出来高高举起的手,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郁。

 

“等等!”

 

他扑上去按住了这把代表着判决的金斧头,

 

“等等,我不放弃,再给我点时间,再让我找找。”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真诚的说,

 

“我觉得我能找到,”

 

“我不想后悔一辈子。”

 

 

 

16

 

不认输的结果就是林炜翔这两天在基地里活的“鼻青脸肿”,谁见了都要阴阳怪气一把。

 

“啊~兄弟们你们知道么,林炜翔这个人真的是抠门啊,就我喝了他一瓶可乐,喝到一半了他都要拿回去,说那是他的我要喝的话自己去买。”

 

这是Doinb站出来开团。

 

“老严监生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这是我翔哥的一贯作风吧?打折促销的时候丢给我的牙膏要拿回去,借给战马半年了的晾衣架也要拿回去,翔哥加油,再努努力就能攒出海淀一套学区房了。”

 

这是高天亮跟上。

 

“拿东西,窝,可以理解,但是能不能补邀再恶心人了,补邀再问我上次借他的厕纸有没有用掉这种问题,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是金贡在前排抗压。

 

“**,****,这**纯粹就是脑子不太正常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我真理解不了。”

 

这是刘青松完成最后的收割。

 

就连战马见了都要拍拍他的肩膀,

 

“林炜翔,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全队帮你一起扛。”

 

就算这样,他绞尽脑汁搜刮来的以前借出去送出去丢出去的东西还是被梦里的胖仙女一一否决。

 

树枝和主干相连的地方越来越少,风一吹摇摇欲坠,海水便也离他忽近忽远,再加上训练赛里时好时坏的状态,开赛日将近,林炜翔愈发焦虑。

 

有时候在走廊里迎面撞上同样憔悴的刘青松,刘海长过眼睫,鬼魂似的端一杯药,他想开口提醒提醒对方新冒出来的胡茬该修理一下了,一转身摸一把,原来自己的胡子也没刮。

 

压力太大了,林炜翔劝慰自己,可能赢一把就好了。

 

可是赢了一把依旧不见起色,人还是怏怏的,褪黑素越吃越多。林炜翔渐渐无措,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刘青松重新快乐起来。

 

或许不拿冠军会比现在好一点么?

 

慢慢的,胖仙女也不来了,每到晚上只剩他一个人在梦里,高坐在孤岛,听树枝一点一点断裂的声响。

 

他找来的东西不知道再去问谁对不对,索性都堆在脚边,空出来的时间用来发呆和东张西望。

 

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自己栖身之木,一抬头,阳光就透过万年长青的针叶洒了下来。

 

 

原来是一棵松树。

 

 

既长的高又长的直,孤单单一株拔地而起。群山上有数不清的林木,它偏要不一样,陪什么人似的,飘零来此地。

 

来这里长的也好,叶子漂亮,树干也漂亮。

 

松树是很坚韧的树,并不如人想象中的娇贵,只是这里四下都是海,风浪扑上来,方寸之地又怎么够凭仗,故而只能一天天的消耗着。等到哪天风再大一点,或许就解脱了,下辈子在山里发芽,慢慢的长,慢慢的老。

 

 

17

 

打DMO之前他猛灌了一大瓶矿泉水,以至于他是怀着一种紧迫的尿意开始这场比赛。然后到了第十二分钟,在他被越交闪的前一瞬,这种迫切感居然奇异的缓解了。

 

他终于听见梦中金色的斧子砍断树干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失重般的下坠感。

 

仙女教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挥舞着四只透明的翅膀飞到坠落的他耳边,

 

 

“来不及了。”

 

 

这句话的回音像是一圈圈涟漪,散开之后又撞回来,一遍遍的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

 

 

怎么会来不及呢?

 

 

林炜翔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最终还是无能为力的跌进水里。

 

碧色的海水很快淹过了他的口鼻,是谁的声音又响起,

 

你看着他大把的吃药,心力交瘁,然而你们还是一直在输,你不停的错过一个又一个拥抱他的好时机,看他在抑郁里越陷越深,直到某一日你离去,徒留他一个人走这条黄昏时的长路。

 

大风终于吹倒了你心爱的松树。

 

水面离他越来越远,海水灌入鼻腔和气管,然后进到肺里,他不断的挣扎着,呛咳着,然后在这剧烈的疼痛中,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

 

大风终于吹倒了我心爱的松树,

 

原来这就是我一生都在后悔的事。

 

那么我遗忘的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林炜翔再次迷茫起来,大脑缺氧的感觉很真实,他几乎已经是半昏厥的状态,甚至隐隐约约产生了幻觉。

 

阳光照进海面,在水里形成了一道光柱,不知道是哪只调皮的鸟儿啄落了一枚羽毛,正沿着太阳的光在水中盘旋着飘落。

 

林炜翔神志不清的举起手,想要碰碰这片金灿灿的洁白,却抵不过下沉的速度。

 

失去意识前,他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费力的重复。

 

 

18

 

“我的……辅助。”

 

 

“我的,crisp。”

 

 

19

 

忽然,他被一股大力吸出了水面,耳机里跟身侧同时传来刘青松几乎喊炸麦的声音,

 

 

“我来了我来了!林炜翔,别死!”

 

 

梦里洁白的羽翼带着他越飞越高,梦外刘青松的洛的披风在背后潇洒的一闪,开技能冲了下来。

 

林炜翔有些窒息后的恍惚,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到底是哪个刘青松救了自己。

 

“能看能看能看!”

 

耳麦里刘青松还在喊,

 

“T下来保ADT下来保AD!”

 

局势紧迫,林炜翔无暇分神他顾,最终这一波团战过后,刘青松被伤害灌死,而他活了下来。

 

 

20

 

第一局打完休息的时候他往刘青松那里挪了两步,獐头鼠目,

 

“多谢刘少千里相救之恩。”

 

刘青松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风,于是按惯例从鼻子里回了声冷哼。

 

林炜翔不在意,依旧往前凑着,

 

“杯子垫还要吗?我那儿还有一沓,你可以叠着垫,我保证不再问你要了,”

 

“再要我是狗,每天被梧桐揍。”

 

“汪。”

 

 

“滚呐,傻逼。”

 

这回刘青松直接骂了出来,声音里却带了点心情不错的笑意。

 

 

本来么,美救英雄这样的故事也没什么,只要是我的辅助,我的crisp。

 

 

他的松树还在,路也没有走到头,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常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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